做事永遠最盡沒有中間 陳茂賢曾狂減140磅改變自己 斷食35日只飲2樣嘢
自幼立志做馬評人 獲賞識轉行編劇
陳茂賢最初立志入馬圈,豈料上天給他的安排驚喜不斷。電影《破.地獄》累積票房億六港元,破了的不止地獄,還有「香港最高入場人次港產片」紀錄。該片為他帶來《第61屆亞太影展》最佳導演,以及《第4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》的最佳編劇獎榮耀。當日他「轉戰」電影工作,原來純屬現實的考量。
「小時候舅公教懂我賽馬,他見我有興趣,就帶我去沙田馬場看晨操,去得多便跟馬圈人混熟,甚至做起兼職來。當年科技沒那麼發達,需要人手打錶去紀錄馬匹操練時間,以供報章使用。作為學生,一星期兼職兩、三次,每月賺八、九千元,厲害吧,但我的目標是做馬評人,並非打錶。」於是,他決定一試無妨,主動電郵馬評人兼電台主持馬恩賜,就這樣十幾歲正式入行。
「我是家中獨子,爸爸行船,媽媽很年輕身體已不好,我希望幫補家計。我十八、九歲開始做王晶旗下的馬經,做了一兩年,當時有機會跟隨馬恩賜先生去香港電台講馬,賺錢幾OK,但沒想到港台取消賽馬節目,當時覺得是一件沒可能發生的事,頓覺這職業不安穩,再加上父母、親戚、同學及坊間普遍認為這一行很冷門,人們永遠把賽馬聯想到賭錢,而賭錢通常都是輸錢、爛賭、欠債,雖然不是偷不是搶,但行業形象不特別好,直到一天,劉天賜老師和王晶導演問我有否想過做編劇,他們說我有潛質。」
陳茂賢自覺讀書不多,被讚有做編劇潛質後,實在開心了幾晚,但到了第一天返編劇工時,一推門便發現內有十個他這樣的人,「即是我並非很有天份、並非骨骼精奇!他們對十個人都這樣說,但當日那十個學徒,現只剩下我還在這一行。」
23歲做編審 升職靠「符碌」?
他一切來得很早,早到二十歲出頭已成為大卡士劇集《情陷夜中環》的編劇,「我很開心,因為很多出名的編劇、編審們,都說以前在電視台的訓練很高壓、很密集,但我竟然『符碌』做到編審,為甚麼?因為當時有很多內地、香港合拍劇。晶哥(王晶)很厲害的,他是那種自己正在吃一碟飯,但拿起了旁邊那碟飯,還看著對面碟飯的人。《情陷夜中環》已經開拍,他卻忙著第二部合拍劇,因為女主角是馮寶寶,他要親自去招呼,同時間叫走了所有編劇。記得有一天他跟我說:『你的目標是做編審嗎?機會來了,我現在就升你,你是《情陷夜中環》的編審了!』那一年我二十三歲。」
兩年後,二十五歲的他接到王晶指令,要寫年輕人電影《甜心粉絲王》,「我說我不懂、沒有寫過電影劇本,但他們的理論是,全部都是來自戲劇,你懂得搞一個劇,自然懂得寫電影,加上晶哥說會教我,結果當然沒有教過我!回頭看,該片不是成功的作品,但我學會了編劇需要跟導演溝通,因為電影是導演的世界,我不可以盲目寫自己的故事,這是一個很好的經驗。」
北京發展不順 決定回港
陳茂賢是註冊催眠治療師及發證導師,在密集的電影、劇集工作下,他何來時間和心神去取得認可資格?
「2009年我離開晶哥公司去了北京,當時我想賺多一點錢。媽媽2003年中風,身體不好,爸爸年紀很大還要再去行船,因為屋企環境很差,剛好有人說不如上北京跑劇組,因為跑劇組比較快,劇接劇可以賺多點錢。我在北京衝鋒陷陣了兩年,人家放假去北京,我放假才回港,可能一年只回來七天。雖然正值影視製作最蓬勃時期,但我們沒有名氣、沒有人認識,對於一個那麼大的市場來說,人家都不當我們是甚麼編劇,我們事事都被剝削,我只好以量行先。」
他慢慢生了回港發展的念頭,同時開始想做導演。剛好他看到一本有關催眠的書,因而構思到一個關於神經語言程式學(NLP、Neuro-Linguistic Programming)的故事。
「NLP來自傳統催眠,我覺得不能太神化催眠,不如由最傳統的催眠開始學起。於是我在香港、台灣、馬來西亞跟不同的老師學習,最初是為了方便我寫劇本,我很想寫關於催眠的故事,很想自己做導演,但寫著又學著,學著又寫著,我覺得催眠這件事很有趣,既可了解自己,又能幫助他人治療情緒及安頓身心靈,後來一學就是三年,去到最後,決定考多一個教授催眠治療的發證導師執照。」
沒執業的催眠治療師
為了取得發證導師證書,陳茂賢除了要寫論文,還要記錄五十個無償的案例。當時他超額完成,做了一百幾十個放鬆治療和情緒疏導的個案。被問到可有認真考慮把治療師作為職業時,他坦言自己的性格不合適,「可能人年紀大了,同理心沒那麼強,甚至害怕跟人溝通,但我覺得我可以教人。幫人做情緒治療要花的心力很大,責任亦有點大,我不適合肩負這重任。」
能治療別人的情緒、能細膩地寫出角色的情緒、能帶動觀眾情緒的人,和「情緒」的關係是甚麼?誰是主子,誰被支配?陳茂賢淡然回答:「我有不少情緒都很內在。在一個社交群體,太輕易去表達自己的情緒,影響到大家亦不太好。我不壇於告訴你我現在很不開心、我的天要塌了…很多事情我會自己躲起來處理,加上我有長久的訓練,我亦是一個佛教徒,我覺得要多『自觀』,多了解自己。」
自小由婆婆照顧的他,在婆婆離開時,長時間未能把情緒處理好,「那是我人生比較差的時候,我有去內觀過自己的情緒,它包含了一些對死亡的看法、對人與人關係的看法,亦有很多的自我懷疑。看著婆婆離開,我看到生命的脆弱,慢慢思考到我們存在的意義。一個人唯一存在於世上的憑證,就是你的身體,當身體回歸了大自然,就要靠記得你的人去證明你曾經存在,但當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都離開,你等於沒有存在過。我今時今日的職業,已經比別人好,因為可以用電影或文字,把我們的痕跡留在世上,但慢慢我又會覺得不要說名留清史,我現在做的事也不是一些很大的痕跡,那麼我們在這裡有甚麼意義?婆婆離世,加上很多親戚在那一兩年突然走了,令我對生命的懷疑有著很大衝擊。」
2021年陳茂賢成為導演,他的第一部執導加編劇作品是《不日成婚》,當時遇上全地球最差的時候,電影又開始式微。拍喜劇出身的他入行多年,高高低低無疑經歷不少,「我覺得我未高過,長期都處於低谷。你問我現在拍完《破.地獄》,很多人都會覺得我很厲害、怎樣怎樣,但對我來說都是一個低谷。或許比以前好了一點點,可能以前在地下,現在終於都上了一級,沒有之前那麼差而已。」
陳茂賢導演的電影《破.地獄》累積票房億六港元。(圖片來源:網上圖片)
感恩在自卑中成長
他愛他的工作,但他未必愛自己。陳茂賢為何不善待陳茂賢?
「我很了解(原因),其實是來自原生家庭。我在不富裕的家庭中長大,讀書也不厲害,在這環境下我會覺得自己不聰明,然後慢慢接受,變得特別自卑。我相信大部份父母都會說這些話:你不聰明,真的不要囂張,一定要吃虧,要多學習。爸爸行船經常在外地,而媽媽不是讀書多的人,她清楚長時間要管教一個男孩子並不容易,她們這一輩的管教方式是言語打擊,如果套用在現今世代,大可以告她們、拘捕她們去坐牢。這對我的成長、對我的自信心有一定影響,但我亦感恩能這樣地成長,令我永遠保持一個沒有自信心,對自己懷疑的狀態,做出來的事會沒有那麼多盲點,因為如果很有自信,很勁,事情就會看不清楚。」
上述狀態雖則沒有為陳茂賢帶來身體上的不適,但心態也受到影響。他很想改變自己,所以,他選擇地獄式減肥。
改變自己 地獄式減肥
「我是一個沒有中間、只有零或一百、一做便要做到最盡的人。減肥是方法加恆心,我覺得這是我能夠控制的一件事。當時我減掉百幾磅,我斷食、做運動、戒口。我曾經斷食三十五日,只喝水和蔬果汁,後來我覺得這方法太極端,於是認真去找營養師,營養師見到我說:『你仍然能走進來都很厲害!』我用了正統方法之後,磅數再減多了一些,但可能減得太多,身體有少許發炎,肚臍位置不斷潰爛流血,所以食了很多類固醇,加上家中有很多人離世,情緒不好的時候,人就開始翻脹。」
現時約220磅的陳茂賢,2021年執導電影《不日成婚1》、開工首天時體重只有165磅,很瘦很瘦,身邊人都覺得他身體有事,「所有人都問我是否患癌,我最肥的時候差不多300磅,巔峰時期我減過差不多140磅。」

不求驚喜 只求平靜安穩
典型的人馬座陳茂賢,果然是表面樂觀、內心孤獨、有主見、具冒險精神,同時亦具備其上升星座山羊的矛盾、理性和熱愛工作,「我很感謝我有上升山羊,否則這輩子也有寫不完的劇本。而信佛則啟發到我一句話,就是無常,無常是我學習到、以及還在學習中的東西。談到宗教,很多人在一些特別原因之下,遇上你的信仰,所以你才會相信你的信仰。每個人都有一個特定的時間,我就是在北京時遇到的,我當時在北京一路邊攤檔見到賣書的婆婆,很有趣,書不是斷本賣,而是斷斤秤的。我純粹見到婆婆收工無期,又那麼便宜,於是幫她買了一大堆讓她快點收工,剛好其中有一本書叫《如何修證佛法》,是南懷瑾老師所寫的,它引起我對佛法的好奇心,因為這樣,我開始信佛,在香港也成立了一個佛教中心。」
信佛有否讓陳茂賢頓悟何謂開心、快樂呢?他的答案不新奇:「很複雜,不能三言兩語去解釋。有些人有飽飯吃、不憂柴憂米就叫快樂,但當你不憂柴憂米,你也會有其他煩惱。我是不需要驚喜的,對於我來說平靜、不要有很太多未知的事情發生、大家健健康康平平穩穩,就是快樂。」

採訪:陳小芝
攝影:馮凱宜